表明心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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表明心意
靜觀寺, 這座千年古剎，歷經幾代戰亂，依舊屹立不倒。傳說, 這裏曾是幾位得道高僧坐化之地，他們的舍利子被供奉在寺內的般若樓, 護佑著整座寺院，由此許願極靈。
附近的民眾聽聞此事，紛紛前來朝拜, 祈求庇佑。說來也奇，這廟裏求其他的或許不靈, 但求學卻是一等一的靈驗。
尤其是在惠一法師主持的文昌法會加持下, 求學者十有九都能如願以償。這使得靜觀寺名聲大振, 家喻戶曉。而那些高中的學子, 在功成名就後, 更是紛紛回饋寺廟, 大行捐贈，使其香火愈發鼎盛。
難得的晴天, 古剎外圍青瓦映日, 香煙裊裊，氤氳升騰。
謝檀攜烏蘇到廟裏的時候，正值惠一在眾人面前講經，他眉眼低垂, 雙手合十, 口中念誦著，禍福無門, 唯人自召。善惡之報，如影隨形......
身後便是高他幾丈的金身佛像, 佛像慈眉善目，開口便笑。從謝檀的角度看，那彌勒佛高舉的右手撐起一片陰影，將惠一牢牢籠罩，竟像是逃不出五指山似的。
見惠一還在忙，謝檀也不便過去打擾。寺裏香火鼎盛，人頭攢動，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。謝檀沒法子，只能靠在後山涼亭石柱上，烏蘇站在一旁護著她，身後幾步便是郁郁蔥蔥的山林。
“殿下，這法師念的經文還挺像回事的。”烏蘇是個粗人，聽不懂經文的意思，只覺得他唱讚的音調平和，入耳舒緩。
“是嗎。”謝檀興致缺缺，眼神疲倦。聽了一會兒便百無聊賴地甩著腰間的荷包，不一會兒就有只小奶貓從山林裏鉆出來，顫巍巍趴在謝檀腳下，仰著頭‘喵喵’地叫著。
因為有上次在廟裏一夜未歸的教訓，臨行前，紅芍怕她餓著，用油紙給她包了好幾塊酥油白奶片糕到荷包裏，這小奶貓怕是循著味過來的。
謝檀停下手中動作，直著腰看貓。這小奶貓長相奇特，渾身漆黑，只有露出來的一雙眼睛是白的，就跟煤球似t的。一點也不怕生，反而黏人的很，毛茸茸的小腦袋在她的雲頭錦鞋上來回蹭，邊蹭還邊叫。
“殿下，這小貓怕是餓了，咱們要不要餵它點吃的？”烏蘇看著謝檀的荷包，斟酌道。
他知道殿下一貫不愛掉毛的東西，但這小貓又叫的實在讓人心疼，他忍了好久，便大著膽子問了。
大約是在佛門清凈之地，小貓也沾染了幾分靈氣，好像能聽懂人話。聽到烏蘇說要餵它吃的，叫聲更急切了，兩只前腿掙紮著要往謝檀身上爬。
烏蘇看著有些不忍，一臉糾結，“殿下，要不還是給它點吃的吧，看著也挺可憐的......”
謝檀沒理他，彎腰拎起奶貓脖頸，吊到眼前看，那奶貓身體驟然懸空，被拿住命脈，四條腿原本撲騰的要命，一對上謝檀冰冷的眼神就焉了，嘴裏不甘心的低喵幾聲，見謝檀還不放下它，遂伸出舌頭討好，前腿也直直垂下去。
“呵，阿諛求容的東西，誰教你的？”謝檀點了一下它的鼻子。
‘喵！’似是不滿謝檀說它，奶貓扯著嗓子叫了一聲。
“脾氣還挺大，也不知跟誰學的。”
小貓還待再叫，謝檀一把掩住了它的嘴，“不許再叫了，再叫就不給你奶片糕吃了。”
小貓：“......”
謝檀單手把它抱在懷裏，另一只手解開荷包封口，打算掰幾片糕點餵給它，忽聞鐘磬聲起，擡頭一看，法會已經結束了，幾名小沙彌正護著惠一出殿，旁邊還有不少人圍著。
她當即把小貓並著荷包扔向烏蘇，“照顧好它。”
烏蘇見了手忙腳亂接住，嘴巴笑得能咧到耳邊，忙不疊地餵食去了。
而另一邊，懷信趴在半山腰，看著烏蘇一臉樸實無華的笑頗有些一言難盡。這就是他跑了一晚上才尋來的小貓，現在踩著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膝蓋打滾是怎麽回事？它不應該乖乖趴在殿下懷裏嗎？
他斜眼偷瞄季殊合，估摸著現在公子心情也不大好，便有意寬慰幾句，“公子你看，這小貓還真是人見人愛哈。”
季殊合原本就鐵青的臉，如今更是焦黑如炭，他瞪了懷信一眼，咬牙切齒，“是啊，你找來的好貓，有眼無珠，連男人都愛。”
懷信聽了有些無語，這小東西不是您當初也誇過可愛的嗎，還抱著它親了好幾口。
天要下雨，娘要嫁人。小貓餓了就得吃飯，它都餓了半宿，一見到吃的，可不就熱情點了麽。
再說了，小貓有人餵它東西吃才熱情，而主子......算了，這話他也不敢說。
季殊合目光陰沈，盯著不遠處烏蘇和小貓玩鬧的歡快樣子，心裏愈發煩躁。周圍的草都被他薅得禿了一大片。
半晌，他下頜一揚，朝懷信惡狠狠道：“你去把小貓搶過來。”
懷信：“......”
“算了，你先在這待著。”季殊合又想了下，扔掉手裏的草，“我去找殿下。”
懷信一楞，趕緊問道：“那貓呢？”
季殊合頭也不回，“不要了。”
...
惠一眼尖，一眼認出了人群中已經喬裝打扮過的謝檀，分開眾人，徑直走到她面前，引她去了後院禪室。
待兩人相繼坐下後，他又示意身後跟著的小沙彌，讓他提來一個書箱，小沙彌小心翼翼地將書箱展開放在桌上，然後恭敬地退到一旁。
“這是聖上要的手抄《地藏經》，本寺眾僧已經完成了一半，皆在此處，請殿下查閱。”
謝檀低頭看那碟經書，卷卷整齊，裝幀精美，外封鑲嵌金線。她隨意抽了一卷，拿在手上細細觀摩，翻開一看，發現內頁不是用普通的宣紙，而是用了金紙，還配了以工筆畫的佛像和蓮花，封面則特意用金箔題寫了南明國號。雖顯莊重，卻失了佛經應有的簡樸素雅，讓人感到一絲不合時宜的浮華。
“這佛經都是大師您安排裝訂的嗎？”謝檀不動聲色合上經書，詢問道。
惠一雙手合十，神態虔誠，“惠岸師兄閉關，此事的確老衲一人監管。”
謝檀微微點頭，目光仍停留在那卷經書上，似乎在思索些什麽。片刻後，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。
“很好，大師此事辦得極好。他日若有空，本宮必在皇弟面前為大師美言幾句。”
惠一聞言，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。他立即起身，在謝檀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禮，語氣中帶著無盡的感激，“那老衲在此便多謝殿下。”
“嗯。”謝檀擺擺手，示意他起身。
“那這些經書殿下是現在帶走，還是等到百卷抄完再一同帶走呢？”
“先留在這吧，不著急。”謝檀目光轉向窗外，已近午時，陽光灑在庭院裏，不少沙彌站在空地上進食。
惠一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，以為謝檀也肚饑，便殷勤道。
“殿下可要留下來用些齋飯？老衲可讓人取了素菜送過來。”
“不用了，本宮午後還有事，大師先請便吧。”說完她便起身離開。
…
與惠一談話不過一盞茶時間，小貓早已吃飽了飯，躺在地上仰著肚皮曬太陽，陽光灑在它的毛發上，照的它更像是一團盤起來會發光的黑炭，
烏蘇蹲在一邊，拿著一根細長的草逗弄它，小貓偶爾伸出爪子，懶洋洋地扒拉幾下，但更多時候還是烏蘇一個人在自娛自樂。
那小貓見謝檀過去，不覆先前熱情，翻了個身子，屁股對著謝檀。謝檀心裏哼了一聲，沒跟它計較。
“走吧。”
烏蘇起身應了一聲，隨後又看著地上的黑炭，臉色有些為難，“那這貓呢？殿下。”
“不要了。”
“啊，好吧。”烏蘇有些不舍，但主子的命令他也不敢違抗，只好跟在謝檀身後一步三回頭的走了。
下山路上道路狹窄，又逢法會，行者甚眾，車馬難過。謝檀無奈只好跟烏蘇從後山小徑下山，小徑蜿蜒曲折，林木參天。
雖修有小石階，但石階上布滿了幹枯的落葉及泥灰，顯然是少有人來，兩旁古樹枝葉繁茂，遮天蔽日，偶爾才能從樹葉的間隙見到幾點陽光。
謝檀心中暗自思忖，如今秦伍德與楊炳春交惡，倒是自己下手拉攏的好時機。楊炳春一向是中間派，但謝檀恰恰最討厭的就是中間派，說不清什麽時候他會背後給你一刀，既然如此，那便只好先除掉他了。
張文昌這邊，王景泰這一顆棋廢了，他目光必定會轉向方令過，說起來自己也好久沒見過方令過了，待會不妨見見他。
“喵——”
密林之中突然傳出一聲貓叫，打破了山間寧靜。
“誰？”烏蘇眼神瞬間警覺，單手把住刀柄，護在謝檀身前，他目光迅速掃視四周，警惕地尋找聲源。
跟在謝檀幾十步後的季殊合見狀，立即瞪了旁邊懷信一眼。懷信有些委屈，他已經飛快地捂住了小貓的嘴，哪知道殿下身邊的侍衛反應這麽迅速。
只是公子方才還說不要小貓，現在又讓自己偷著抱過來。
送個禮物還要拐彎抹角的送，公子轉了性了？
“出來。”烏蘇見無人應聲，又喊了一句。
“走吧，不用理會。”謝檀臉色平靜，步子加快，繼續朝前走。
“哦，好。”烏蘇一頭霧水，但還是不敢放松警惕，跟在謝檀後面，手按在刀柄上沒放下來。
眼見著人都快出了樹林，季殊合咬咬牙搶過貓追了上去。
“殿下。”
“殿下！”
“殿下你等等我呀！”
“......”
季殊合越喊，謝檀反而步子越快，烏蘇在後面都有些跟不上，眼見著他聲音越來越大，烏蘇朝後望了一眼，斟酌道。
“殿下，要不我們還是停下來吧，萬一季公子有什麽急事呢。”
謝檀沒理他，自己身體裏好像憋了一股氣，這股氣在心中漸漸脹大，堵塞了她的五感，讓她聽不見後面季殊合焦急的提醒聲。
“殿下，上面！”
“唰。”
林間鳥雀驚飛沖天，樹木枝葉劇烈晃動，原本直射下來的光線被攪得支離破碎，謝檀頭頂空懸，分不清是日光還是一道刀刃冷光，迎面劈來。
剎那間，謝檀本能向後一仰，險險躲過這一擊，刀鋒貼耳擦過，削去她臉頰邊一縷發絲，帶起一陣冷風。她迅速穩住身形，眼神中閃過一t絲寒意。
“殿下，小心！”烏蘇大喊，迅速上前，刀光如虹，迎向襲擊者。他刀法渾厚，與刺客的利刃相碰，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。
謝檀暫時得以喘口氣，她站定之後，立即拔劍，加入戰鬥，然而頭頂上方又沖出一名穿著黑衣的刺客，兩人背對而站，配合得當，手持不同利器，儼然是一個小隊，將謝檀與烏蘇圍在中間。
兩人對視一眼，便迅速分開，一對一突破。
謝檀對上的是一名拿著柳葉雙劍的女子，她身形如魅，腰肢一轉，便閃到謝檀身後，雙劍刺向她後心。
謝檀曲腰一躲，轉身一腳重重踢在她膝蓋上，那女子受痛後退幾步，面上更加狠厲，雙劍繚亂直刺過來，謝檀右手揚劍格擋，那女子兩柄劍中途變了形狀，如一把剪刀，夾住謝檀手中掩日劍，謝檀一時不防，被劍尖刺破手心。
“呵，這下看你還怎麽躲。”
謝檀與她正面對上，忽然她雙眸一擡，向那女子身後看了一眼，與此同時松開手中掩日劍，側身一閃，一支扇骨從那女子後背穿胸而過，帶起一陣撕裂的風聲。女子面露驚愕與痛苦，鮮血狂噴而出，柳葉雙劍從她手中脫落，全身逐漸失去了力氣。
扇骨如一枚鐵索，帶著沖勁，瞬間穿透她的身體，將她牢牢釘在樹幹上。
而另一邊，那舞刀男子見同伴已死，攻勢遂更加瘋狂，烏蘇漸漸有些不敵，肩膀被劃出一道血口子，男子見了血，更加興奮，刀刃帶著千斤重的殺意，不斷揮舞，儼然是不要命的打法。
樹葉颯颯飄落，有些還未落到他刀鋒上，就裂為兩半。謝檀見狀提劍便要上，被趕上來的季殊合拂袖攔下，他眼神冷冽，幽暗的眸子裏暴戾，危險，陰鷙黑壓壓快要溢出來。
黑貓在他懷裏瑟瑟發抖，季殊合指骨分明的手一摸上去，那貓便如炸了毛般，伸著前爪想跑。
季殊合提著貓的脖頸把它扔進謝檀懷裏，又用手帕包好謝檀還在流血的手心，仔細打了個結，才彎腰對著黑貓道。
“幫我看好她。”
說罷他便拔出女子身上的扇骨，飛身加入了戰鬥，有了他的加入，烏蘇負擔瞬間減輕，二對一，趁季殊合與男子纏鬥間，他騰出空隙，反手一刀，刺穿男子胸膛，男子後仰倒地，卻未立即斃命，只躺在地上用不甘，含恨的眸子盯著季殊合。
“你……咳咳……護不住她，就像護不住那群人一樣。”
“是嗎？”季殊合面無表情，扇骨直接穿過他咽喉，“若我偏要護呢？”
林中剛經歷過一場惡戰，且謝檀又受了傷，已不適合再繼續前行。商議之後便由烏蘇和懷信留下來清理痕跡，而季殊合則帶著謝檀重返大道。
馬車車廂裏，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，車內卻彌漫著一股緊張尷尬的氣氛，黑貓害怕的大氣都不敢出，腦袋埋在前腿裏，閉著眼睛裝死。
季殊合坐在車廂一側，眉頭緊蹙小心翼翼解開謝檀手心上纏著的手帕，手帕已經被血浸得濕透，白色的布料都染成了暗紅。
謝檀頭偏向一邊，臉上還生著氣，不願看季殊合。要不是一時不察，身體穴道被他點住，只怕旁邊的人現在已經被踹下車了。
身體不能動，掌心卻可以發力，她指尖蜷縮著，就是不讓季殊合捏在手裏。季殊合只好循著空給她撒藥粉，耐心道。
“殿下別動，再動血又流出來了。”
謝檀不為所動，指尖繼續上下搖晃，指腹不時戳到傷口，季殊合這種情況下，又不能強硬握住她的手，只好好聲好氣在一旁低聲哄她。
“對不起，殿下，我錯了。都怪我來得太遲，下次我一定保護好您，別生氣了好不好？”
謝檀指尖一頓，頭偏的更厲害了。
“......就算要生氣，也先把傷口處理了呀。處理好了，我任憑您處置好不好呀？”
好吧，這次她掌心捏成了個團子。
季殊合見狀嘆了口氣，半晌遲疑道。
“......殿下您生氣是因為這兩名黑衣人原本是來找我尋仇，卻誤傷了您嗎？”
“......”
這下連黑貓都看不下去了，無力探出頭‘喵’了一聲。季殊合看它一眼，恍惚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想錯了方向，他喉嚨滾動了下，眼裏有些不敢置信。
“殿下是因為我前夜失約才生氣嗎？”
謝檀繼續不理他，卻聽得他在耳邊慌亂解釋，語氣都有些顛三倒四。
“我......我跟孤娘說了，臨時有點事，去不了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沒跟您說。我以為您不在乎的，因為您之前也......可是孤娘又說惹喜歡的人生氣了，要帶禮物賠罪，我就抓了這個小貓過來，可是您好像又不喜歡。”
“還有那天其實我去看過，可是您睡......”
謝檀頭猛地轉回來，兩人鼻尖差點貼上，季殊合連忙往後一縮，“咚”的一聲，腦袋重重撞在廂壁上，整個車廂都震了一下。
他顧不上去揉受傷的後腦勺，急切地問道：“殿下是因為這個生氣嗎？”
“殿下生氣是因為我沒去，那殿下是不是有點……喜歡我？”他後半句說得很輕，幾乎是低語，好像只要謝檀沒聽到就當沒問過，無事發生一樣。
謝檀盯著他，沈默不語。面前的人眉眼間滿是急切，眼神中充滿了不安與期待，鼻翼微微顫動，連氣息都是輕的，仿佛每一次吐氣都帶著極壓抑的情緒。
車廂內的氣氛變得凝重，連空氣都變得稠密了，凝固包裹纏繞，讓人呼吸都苦難起來。
時間一點一滴過去，季殊合雙耳聽不到任何聲音，他眼神逐漸黯淡下來，低垂著臉，黑長的睫毛掩蓋了他眼中的哀傷。半晌，他吸吸鼻子，苦澀一笑。
“殿下要是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了，只是這個藥粉還得撒上去，不然掌心留疤就不好看了，之前胳膊就留......”
謝檀聽了他這話，深吸一口氣，眼睛一閉，控制住身體，往車廂上狠狠一撞，車轍霎時往右陷落，整個馬車劇烈搖晃。
外面的馬匹受驚，揚起前蹄引頸嘶鳴，馬夫驚呼了一聲，使勁拉緊韁繩，控制好馬，才驚魂未定，捂著胸口朝裏頭問了一句，貴人安好？
季殊合原本還沈浸在悲傷中，哪知下一刻謝檀就做出如此自殘行為，他瞪大眼睛，連忙撲上去，扶著謝檀的肩膀，拉她起來，對方臉色蒼白，呼吸急促，顯然是疼痛不已。
他人是拉上來了，嘴裏責備的話卻沒停下，“殿下就算再討厭我，不想跟我坐一塊，也不必做出如此行徑！”
“……”
謝檀看他就跟看傻子一樣，直到她又向一旁撞去，喉嚨間不斷支吾著，季殊合才緩慢意識到。
自己......好像還給殿下點了啞穴......
都怪殿下，一上車便盡說些讓他難過的話，他一時著急就點了啞穴，哪知路上給忘了沒解開......
思及此，他趕緊指尖一點謝檀鎖骨處，禁錮被解開，謝檀第一件事便是離他半個身子遠，她這幅樣子又惹得季殊合誤會，對方也後退拉開距離，低聲道歉，只是那語氣聽著卻是要哭出來，不說還以為被點穴，被欺負的人是他。
“看來殿下真的很討厭我，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纏著殿下，想必殿下也很苦惱，以後不會了。”
“不會什麽？你要離開我嗎？”謝檀氣的的聲音都在顫抖。
“沒有。”季殊合下意識的回答，又怕謝檀誤會。但說自己要離開，又實在開不了口，倒是一時糾結在原地。
“既然不會離開，那就一直這樣不好嗎？”
“什麽？”季殊合猛地擡起頭，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他仔仔細細看謝檀的臉，一絲都不敢錯漏，直到確定對方臉上沒有半分戲謔，才啞著聲音求證。
“殿下不是在誆我？”
“沒有誆你。”
季殊合聽了面上瞬間浮現出喜悅，如枯木逢春般，原本暗淡的眼神，一下就亮起來，笑意從嘴角洋溢到眉梢，臉上又恢覆了一貫的得意樣子。
“那殿下手還讓不讓我捏？”
“……讓。”
“好！”他立馬圈住謝檀手腕，掌心相對，與她十指相握。
謝檀看著他掌心蹭上的幾處藥粉欲言又止，想了想還是沒抽出來。
“殿下嘴……身體讓不讓我抱？”
謝檀指尖攥緊，“……讓”
幾乎是話音剛落，t帶著輕微白檀香的氣息就撲向她。
“終於抱到了。”對方抱著她滿足喟嘆，雙手箍在她後背，不願松開。
半炷香時間後，謝檀終於忍無可忍，額角青筋直跳，“抱夠了沒有！”
若對方只是安分抱著便也罷了，偏鼻子還在她脖頸處蹭來蹭去，不時輕嗅幾聲，就跟狗一樣！溫熱的呼吸灑在上面，讓她渾身都不適。
“不夠，還要再抱一會兒。”對方又親昵地蹭了下，在謝檀看不到的地方，伸出獠牙，比對著哪裏好下口。
“殿下，我們接下來是不是回家呀？”
“不回。”
“那去哪兒？”
“找方令過。”
季殊合：“？？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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靜觀寺, 這座千年古剎，歷經幾代戰亂，依舊屹立不倒。傳說, 這裏曾是幾位得道高僧坐化之地，他們的舍利子被供奉在寺內的般若樓, 護佑著整座寺院，由此許願極靈。
附近的民眾聽聞此事，紛紛前來朝拜, 祈求庇佑。說來也奇，這廟裏求其他的或許不靈, 但求學卻是一等一的靈驗。
尤其是在惠一法師主持的文昌法會加持下, 求學者十有九都能如願以償。這使得靜觀寺名聲大振, 家喻戶曉。而那些高中的學子, 在功成名就後, 更是紛紛回饋寺廟, 大行捐贈，使其香火愈發鼎盛。
難得的晴天, 古剎外圍青瓦映日, 香煙裊裊，氤氳升騰。
謝檀攜烏蘇到廟裏的時候，正值惠一在眾人面前講經，他眉眼低垂, 雙手合十, 口中念誦著，禍福無門, 唯人自召。善惡之報，如影隨形......
身後便是高他幾丈的金身佛像, 佛像慈眉善目，開口便笑。從謝檀的角度看，那彌勒佛高舉的右手撐起一片陰影，將惠一牢牢籠罩，竟像是逃不出五指山似的。
見惠一還在忙，謝檀也不便過去打擾。寺裏香火鼎盛，人頭攢動，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。謝檀沒法子，只能靠在後山涼亭石柱上，烏蘇站在一旁護著她，身後幾步便是郁郁蔥蔥的山林。
“殿下，這法師念的經文還挺像回事的。”烏蘇是個粗人，聽不懂經文的意思，只覺得他唱讚的音調平和，入耳舒緩。
“是嗎。”謝檀興致缺缺，眼神疲倦。聽了一會兒便百無聊賴地甩著腰間的荷包，不一會兒就有只小奶貓從山林裏鉆出來，顫巍巍趴在謝檀腳下，仰著頭‘喵喵’地叫著。
因為有上次在廟裏一夜未歸的教訓，臨行前，紅芍怕她餓著，用油紙給她包了好幾塊酥油白奶片糕到荷包裏，這小奶貓怕是循著味過來的。
謝檀停下手中動作，直著腰看貓。這小奶貓長相奇特，渾身漆黑，只有露出來的一雙眼睛是白的，就跟煤球似t的。一點也不怕生，反而黏人的很，毛茸茸的小腦袋在她的雲頭錦鞋上來回蹭，邊蹭還邊叫。
“殿下，這小貓怕是餓了，咱們要不要餵它點吃的？”烏蘇看著謝檀的荷包，斟酌道。
他知道殿下一貫不愛掉毛的東西，但這小貓又叫的實在讓人心疼，他忍了好久，便大著膽子問了。
大約是在佛門清凈之地，小貓也沾染了幾分靈氣，好像能聽懂人話。聽到烏蘇說要餵它吃的，叫聲更急切了，兩只前腿掙紮著要往謝檀身上爬。
烏蘇看著有些不忍，一臉糾結，“殿下，要不還是給它點吃的吧，看著也挺可憐的......”
謝檀沒理他，彎腰拎起奶貓脖頸，吊到眼前看，那奶貓身體驟然懸空，被拿住命脈，四條腿原本撲騰的要命，一對上謝檀冰冷的眼神就焉了，嘴裏不甘心的低喵幾聲，見謝檀還不放下它，遂伸出舌頭討好，前腿也直直垂下去。
“呵，阿諛求容的東西，誰教你的？”謝檀點了一下它的鼻子。
‘喵！’似是不滿謝檀說它，奶貓扯著嗓子叫了一聲。
“脾氣還挺大，也不知跟誰學的。”
小貓還待再叫，謝檀一把掩住了它的嘴，“不許再叫了，再叫就不給你奶片糕吃了。”
小貓：“......”
謝檀單手把它抱在懷裏，另一只手解開荷包封口，打算掰幾片糕點餵給它，忽聞鐘磬聲起，擡頭一看，法會已經結束了，幾名小沙彌正護著惠一出殿，旁邊還有不少人圍著。
她當即把小貓並著荷包扔向烏蘇，“照顧好它。”
烏蘇見了手忙腳亂接住，嘴巴笑得能咧到耳邊，忙不疊地餵食去了。
而另一邊，懷信趴在半山腰，看著烏蘇一臉樸實無華的笑頗有些一言難盡。這就是他跑了一晚上才尋來的小貓，現在踩著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膝蓋打滾是怎麽回事？它不應該乖乖趴在殿下懷裏嗎？
他斜眼偷瞄季殊合，估摸著現在公子心情也不大好，便有意寬慰幾句，“公子你看，這小貓還真是人見人愛哈。”
季殊合原本就鐵青的臉，如今更是焦黑如炭，他瞪了懷信一眼，咬牙切齒，“是啊，你找來的好貓，有眼無珠，連男人都愛。”
懷信聽了有些無語，這小東西不是您當初也誇過可愛的嗎，還抱著它親了好幾口。
天要下雨，娘要嫁人。小貓餓了就得吃飯，它都餓了半宿，一見到吃的，可不就熱情點了麽。
再說了，小貓有人餵它東西吃才熱情，而主子......算了，這話他也不敢說。
季殊合目光陰沈，盯著不遠處烏蘇和小貓玩鬧的歡快樣子，心裏愈發煩躁。周圍的草都被他薅得禿了一大片。
半晌，他下頜一揚，朝懷信惡狠狠道：“你去把小貓搶過來。”
懷信：“......”
“算了，你先在這待著。”季殊合又想了下，扔掉手裏的草，“我去找殿下。”
懷信一楞，趕緊問道：“那貓呢？”
季殊合頭也不回，“不要了。”
...
惠一眼尖，一眼認出了人群中已經喬裝打扮過的謝檀，分開眾人，徑直走到她面前，引她去了後院禪室。
待兩人相繼坐下後，他又示意身後跟著的小沙彌，讓他提來一個書箱，小沙彌小心翼翼地將書箱展開放在桌上，然後恭敬地退到一旁。
“這是聖上要的手抄《地藏經》，本寺眾僧已經完成了一半，皆在此處，請殿下查閱。”
謝檀低頭看那碟經書，卷卷整齊，裝幀精美，外封鑲嵌金線。她隨意抽了一卷，拿在手上細細觀摩，翻開一看，發現內頁不是用普通的宣紙，而是用了金紙，還配了以工筆畫的佛像和蓮花，封面則特意用金箔題寫了南明國號。雖顯莊重，卻失了佛經應有的簡樸素雅，讓人感到一絲不合時宜的浮華。
“這佛經都是大師您安排裝訂的嗎？”謝檀不動聲色合上經書，詢問道。
惠一雙手合十，神態虔誠，“惠岸師兄閉關，此事的確老衲一人監管。”
謝檀微微點頭，目光仍停留在那卷經書上，似乎在思索些什麽。片刻後，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。
“很好，大師此事辦得極好。他日若有空，本宮必在皇弟面前為大師美言幾句。”
惠一聞言，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。他立即起身，在謝檀面前恭敬地行了一禮，語氣中帶著無盡的感激，“那老衲在此便多謝殿下。”
“嗯。”謝檀擺擺手，示意他起身。
“那這些經書殿下是現在帶走，還是等到百卷抄完再一同帶走呢？”
“先留在這吧，不著急。”謝檀目光轉向窗外，已近午時，陽光灑在庭院裏，不少沙彌站在空地上進食。
惠一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，以為謝檀也肚饑，便殷勤道。
“殿下可要留下來用些齋飯？老衲可讓人取了素菜送過來。”
“不用了，本宮午後還有事，大師先請便吧。”說完她便起身離開。
…
與惠一談話不過一盞茶時間，小貓早已吃飽了飯，躺在地上仰著肚皮曬太陽，陽光灑在它的毛發上，照的它更像是一團盤起來會發光的黑炭，
烏蘇蹲在一邊，拿著一根細長的草逗弄它，小貓偶爾伸出爪子，懶洋洋地扒拉幾下，但更多時候還是烏蘇一個人在自娛自樂。
那小貓見謝檀過去，不覆先前熱情，翻了個身子，屁股對著謝檀。謝檀心裏哼了一聲，沒跟它計較。
“走吧。”
烏蘇起身應了一聲，隨後又看著地上的黑炭，臉色有些為難，“那這貓呢？殿下。”
“不要了。”
“啊，好吧。”烏蘇有些不舍，但主子的命令他也不敢違抗，只好跟在謝檀身後一步三回頭的走了。
下山路上道路狹窄，又逢法會，行者甚眾，車馬難過。謝檀無奈只好跟烏蘇從後山小徑下山，小徑蜿蜒曲折，林木參天。
雖修有小石階，但石階上布滿了幹枯的落葉及泥灰，顯然是少有人來，兩旁古樹枝葉繁茂，遮天蔽日，偶爾才能從樹葉的間隙見到幾點陽光。
謝檀心中暗自思忖，如今秦伍德與楊炳春交惡，倒是自己下手拉攏的好時機。楊炳春一向是中間派，但謝檀恰恰最討厭的就是中間派，說不清什麽時候他會背後給你一刀，既然如此，那便只好先除掉他了。
張文昌這邊，王景泰這一顆棋廢了，他目光必定會轉向方令過，說起來自己也好久沒見過方令過了，待會不妨見見他。
“喵——”
密林之中突然傳出一聲貓叫，打破了山間寧靜。
“誰？”烏蘇眼神瞬間警覺，單手把住刀柄，護在謝檀身前，他目光迅速掃視四周，警惕地尋找聲源。
跟在謝檀幾十步後的季殊合見狀，立即瞪了旁邊懷信一眼。懷信有些委屈，他已經飛快地捂住了小貓的嘴，哪知道殿下身邊的侍衛反應這麽迅速。
只是公子方才還說不要小貓，現在又讓自己偷著抱過來。
送個禮物還要拐彎抹角的送，公子轉了性了？
“出來。”烏蘇見無人應聲，又喊了一句。
“走吧，不用理會。”謝檀臉色平靜，步子加快，繼續朝前走。
“哦，好。”烏蘇一頭霧水，但還是不敢放松警惕，跟在謝檀後面，手按在刀柄上沒放下來。
眼見著人都快出了樹林，季殊合咬咬牙搶過貓追了上去。
“殿下。”
“殿下！”
“殿下你等等我呀！”
“......”
季殊合越喊，謝檀反而步子越快，烏蘇在後面都有些跟不上，眼見著他聲音越來越大，烏蘇朝後望了一眼，斟酌道。
“殿下，要不我們還是停下來吧，萬一季公子有什麽急事呢。”
謝檀沒理他，自己身體裏好像憋了一股氣，這股氣在心中漸漸脹大，堵塞了她的五感，讓她聽不見後面季殊合焦急的提醒聲。
“殿下，上面！”
“唰。”
林間鳥雀驚飛沖天，樹木枝葉劇烈晃動，原本直射下來的光線被攪得支離破碎，謝檀頭頂空懸，分不清是日光還是一道刀刃冷光，迎面劈來。
剎那間，謝檀本能向後一仰，險險躲過這一擊，刀鋒貼耳擦過，削去她臉頰邊一縷發絲，帶起一陣冷風。她迅速穩住身形，眼神中閃過一t絲寒意。
“殿下，小心！”烏蘇大喊，迅速上前，刀光如虹，迎向襲擊者。他刀法渾厚，與刺客的利刃相碰，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。
謝檀暫時得以喘口氣，她站定之後，立即拔劍，加入戰鬥，然而頭頂上方又沖出一名穿著黑衣的刺客，兩人背對而站，配合得當，手持不同利器，儼然是一個小隊，將謝檀與烏蘇圍在中間。
兩人對視一眼，便迅速分開，一對一突破。
謝檀對上的是一名拿著柳葉雙劍的女子，她身形如魅，腰肢一轉，便閃到謝檀身後，雙劍刺向她後心。
謝檀曲腰一躲，轉身一腳重重踢在她膝蓋上，那女子受痛後退幾步，面上更加狠厲，雙劍繚亂直刺過來，謝檀右手揚劍格擋，那女子兩柄劍中途變了形狀，如一把剪刀，夾住謝檀手中掩日劍，謝檀一時不防，被劍尖刺破手心。
“呵，這下看你還怎麽躲。”
謝檀與她正面對上，忽然她雙眸一擡，向那女子身後看了一眼，與此同時松開手中掩日劍，側身一閃，一支扇骨從那女子後背穿胸而過，帶起一陣撕裂的風聲。女子面露驚愕與痛苦，鮮血狂噴而出，柳葉雙劍從她手中脫落，全身逐漸失去了力氣。
扇骨如一枚鐵索，帶著沖勁，瞬間穿透她的身體，將她牢牢釘在樹幹上。
而另一邊，那舞刀男子見同伴已死，攻勢遂更加瘋狂，烏蘇漸漸有些不敵，肩膀被劃出一道血口子，男子見了血，更加興奮，刀刃帶著千斤重的殺意，不斷揮舞，儼然是不要命的打法。
樹葉颯颯飄落，有些還未落到他刀鋒上，就裂為兩半。謝檀見狀提劍便要上，被趕上來的季殊合拂袖攔下，他眼神冷冽，幽暗的眸子裏暴戾，危險，陰鷙黑壓壓快要溢出來。
黑貓在他懷裏瑟瑟發抖，季殊合指骨分明的手一摸上去，那貓便如炸了毛般，伸著前爪想跑。
季殊合提著貓的脖頸把它扔進謝檀懷裏，又用手帕包好謝檀還在流血的手心，仔細打了個結，才彎腰對著黑貓道。
“幫我看好她。”
說罷他便拔出女子身上的扇骨，飛身加入了戰鬥，有了他的加入，烏蘇負擔瞬間減輕，二對一，趁季殊合與男子纏鬥間，他騰出空隙，反手一刀，刺穿男子胸膛，男子後仰倒地，卻未立即斃命，只躺在地上用不甘，含恨的眸子盯著季殊合。
“你……咳咳……護不住她，就像護不住那群人一樣。”
“是嗎？”季殊合面無表情，扇骨直接穿過他咽喉，“若我偏要護呢？”
林中剛經歷過一場惡戰，且謝檀又受了傷，已不適合再繼續前行。商議之後便由烏蘇和懷信留下來清理痕跡，而季殊合則帶著謝檀重返大道。
馬車車廂裏，車窗外的景色飛速倒退，車內卻彌漫著一股緊張尷尬的氣氛，黑貓害怕的大氣都不敢出，腦袋埋在前腿裏，閉著眼睛裝死。
季殊合坐在車廂一側，眉頭緊蹙小心翼翼解開謝檀手心上纏著的手帕，手帕已經被血浸得濕透，白色的布料都染成了暗紅。
謝檀頭偏向一邊，臉上還生著氣，不願看季殊合。要不是一時不察，身體穴道被他點住，只怕旁邊的人現在已經被踹下車了。
身體不能動，掌心卻可以發力，她指尖蜷縮著，就是不讓季殊合捏在手裏。季殊合只好循著空給她撒藥粉，耐心道。
“殿下別動，再動血又流出來了。”
謝檀不為所動，指尖繼續上下搖晃，指腹不時戳到傷口，季殊合這種情況下，又不能強硬握住她的手，只好好聲好氣在一旁低聲哄她。
“對不起，殿下，我錯了。都怪我來得太遲，下次我一定保護好您，別生氣了好不好？”
謝檀指尖一頓，頭偏的更厲害了。
“......就算要生氣，也先把傷口處理了呀。處理好了，我任憑您處置好不好呀？”
好吧，這次她掌心捏成了個團子。
季殊合見狀嘆了口氣，半晌遲疑道。
“......殿下您生氣是因為這兩名黑衣人原本是來找我尋仇，卻誤傷了您嗎？”
“......”
這下連黑貓都看不下去了，無力探出頭‘喵’了一聲。季殊合看它一眼，恍惚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想錯了方向，他喉嚨滾動了下，眼裏有些不敢置信。
“殿下是因為我前夜失約才生氣嗎？”
謝檀繼續不理他，卻聽得他在耳邊慌亂解釋，語氣都有些顛三倒四。
“我......我跟孤娘說了，臨時有點事，去不了，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沒跟您說。我以為您不在乎的，因為您之前也......可是孤娘又說惹喜歡的人生氣了，要帶禮物賠罪，我就抓了這個小貓過來，可是您好像又不喜歡。”
“還有那天其實我去看過，可是您睡......”
謝檀頭猛地轉回來，兩人鼻尖差點貼上，季殊合連忙往後一縮，“咚”的一聲，腦袋重重撞在廂壁上，整個車廂都震了一下。
他顧不上去揉受傷的後腦勺，急切地問道：“殿下是因為這個生氣嗎？”
“殿下生氣是因為我沒去，那殿下是不是有點……喜歡我？”他後半句說得很輕，幾乎是低語，好像只要謝檀沒聽到就當沒問過，無事發生一樣。
謝檀盯著他，沈默不語。面前的人眉眼間滿是急切，眼神中充滿了不安與期待，鼻翼微微顫動，連氣息都是輕的，仿佛每一次吐氣都帶著極壓抑的情緒。
車廂內的氣氛變得凝重，連空氣都變得稠密了，凝固包裹纏繞，讓人呼吸都苦難起來。
時間一點一滴過去，季殊合雙耳聽不到任何聲音，他眼神逐漸黯淡下來，低垂著臉，黑長的睫毛掩蓋了他眼中的哀傷。半晌，他吸吸鼻子，苦澀一笑。
“殿下要是不想回答就不用回答了，只是這個藥粉還得撒上去，不然掌心留疤就不好看了，之前胳膊就留......”
謝檀聽了他這話，深吸一口氣，眼睛一閉，控制住身體，往車廂上狠狠一撞，車轍霎時往右陷落，整個馬車劇烈搖晃。
外面的馬匹受驚，揚起前蹄引頸嘶鳴，馬夫驚呼了一聲，使勁拉緊韁繩，控制好馬，才驚魂未定，捂著胸口朝裏頭問了一句，貴人安好？
季殊合原本還沈浸在悲傷中，哪知下一刻謝檀就做出如此自殘行為，他瞪大眼睛，連忙撲上去，扶著謝檀的肩膀，拉她起來，對方臉色蒼白，呼吸急促，顯然是疼痛不已。
他人是拉上來了，嘴裏責備的話卻沒停下，“殿下就算再討厭我，不想跟我坐一塊，也不必做出如此行徑！”
“……”
謝檀看他就跟看傻子一樣，直到她又向一旁撞去，喉嚨間不斷支吾著，季殊合才緩慢意識到。
自己......好像還給殿下點了啞穴......
都怪殿下，一上車便盡說些讓他難過的話，他一時著急就點了啞穴，哪知路上給忘了沒解開......
思及此，他趕緊指尖一點謝檀鎖骨處，禁錮被解開，謝檀第一件事便是離他半個身子遠，她這幅樣子又惹得季殊合誤會，對方也後退拉開距離，低聲道歉，只是那語氣聽著卻是要哭出來，不說還以為被點穴，被欺負的人是他。
“看來殿下真的很討厭我，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纏著殿下，想必殿下也很苦惱，以後不會了。”
“不會什麽？你要離開我嗎？”謝檀氣的的聲音都在顫抖。
“沒有。”季殊合下意識的回答，又怕謝檀誤會。但說自己要離開，又實在開不了口，倒是一時糾結在原地。
“既然不會離開，那就一直這樣不好嗎？”
“什麽？”季殊合猛地擡起頭，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他仔仔細細看謝檀的臉，一絲都不敢錯漏，直到確定對方臉上沒有半分戲謔，才啞著聲音求證。
“殿下不是在誆我？”
“沒有誆你。”
季殊合聽了面上瞬間浮現出喜悅，如枯木逢春般，原本暗淡的眼神，一下就亮起來，笑意從嘴角洋溢到眉梢，臉上又恢覆了一貫的得意樣子。
“那殿下手還讓不讓我捏？”
“……讓。”
“好！”他立馬圈住謝檀手腕，掌心相對，與她十指相握。
謝檀看著他掌心蹭上的幾處藥粉欲言又止，想了想還是沒抽出來。
“殿下嘴……身體讓不讓我抱？”
謝檀指尖攥緊，“……讓”
幾乎是話音剛落，t帶著輕微白檀香的氣息就撲向她。
“終於抱到了。”對方抱著她滿足喟嘆，雙手箍在她後背，不願松開。
半炷香時間後，謝檀終於忍無可忍，額角青筋直跳，“抱夠了沒有！”
若對方只是安分抱著便也罷了，偏鼻子還在她脖頸處蹭來蹭去，不時輕嗅幾聲，就跟狗一樣！溫熱的呼吸灑在上面，讓她渾身都不適。
“不夠，還要再抱一會兒。”對方又親昵地蹭了下，在謝檀看不到的地方，伸出獠牙，比對著哪裏好下口。
“殿下，我們接下來是不是回家呀？”
“不回。”
“那去哪兒？”
“找方令過。”
季殊合：“？？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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